“夜莺”的鸣唱打破了深夜的死寂，被子弹击碎的彩绘玻璃散落纷飞。
浊月翻过信徒席，同时用夜莺与蝮蛇射击云海。云海·刺客之匕从容地躲过，他跃上楼梯，将一颗手榴弹抛向浊月。
浊月踏着楼梯的栅栏跳上吊灯，像荡秋千一样将自己甩到二楼。
楼下，火光舔舐着阴沉的夜空。此时的云海·刺客之匕身披一件华丽的暗色斗篷，那是配得上“刺客之王”称号的装束。他的武器是一把步枪，一把只属于这位君王的步枪。
云海开始反击，他用自动步枪对浊月进行扫射，浊月躲在石柱后面，为手枪填充子弹。
“这是我兄长的爱枪。”云海说，浊月翻过掩体，话音传来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云海的身影。
“不过就我个人而言，我还是更喜欢狙击枪。”
浊月连忙跃开，对面的走廊响起了子弹出膛的声音。
子弹划过浊月的防弹背心，浊月朝子弹飞来的方向连续射击。敏捷的黑影如野兽般翻滚躲避，子弹击中他的披风，却纷纷滑落在地。
经过最初的试探，两人都不敢再贸然行动。他们各自隐藏起来，思考着对方下一步的行动。
“‘你向镜子挥出一拳，镜中人也必向你挥拳。你的手感到疼痛，镜中人也必露出痛苦的表情。’——引用泰拉德《镜子里的敌人》来形容这场战斗，还真是再恰当不过呢。”浊月说。
“真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啊。”云海欣慰地笑道，“如果按照《真假帝国》的典故，我们就是并存于世的‘双王’吧。”
“互不相容，却又惺惺相惜的王吗……”浊月喃喃道。两人谈话之间，已经转换了十余次位置。
浊月从地面的玻璃碎片上看到云海的影子，他迅速转换掩体，默默向云海靠近。
“他们称我为‘刺客之王’，而你则是杀手中的无冕之王。”云海说，“可我知道，你和我一样，都是无意自称为王的人。”
“啊，孤高的王和卑劣的暗杀者，是无法相提并论的。”浊月斜身横跃，他抓紧时机，向云海的头部射击。
子弹击中云海，云海的影子就像是烂泥一样瘫软在地。浊月发现不妙，他转身射击，手中的武器却被一把匕首击落在地。
原来浊月刚刚击中的并不是云海，而是云海的披风。此时的云海·刺客之匕手持一把刻着暗红色纹路的匕首，那是刺客之匕家族世袭的宝具，血刃兄弟会领导者的象徵——噬魂之刃。
云海对浊月展开猛攻，浊月无力招架，只得用手臂格挡要害。云海步步逼近，浊月的手腕、腋下、腹部都已经被噬魂之刃刺伤。
浊月左手拦住云海的匕首，右臂压住云海的胳膊，试图牵制云海的攻势。云海面不改色，他抬起手臂，向浊月的腹部猛踢一脚。
浊月被踢出四、五米远，他咳出一口鲜血，取出了藏在裤腿里的黑铁之刃。
铁器交锋，那震耳欲聋的铿锵声无疑是持刃者眼中最优美的奏乐。由最尖端的科技所打造的杀手之刃与最古老的刺客之刃，映着汹汹的烈火，勾画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。
战斗进行了近五分钟，云海逐渐感觉体力不支。他的行动缓慢起来，浊月趁机突袭他的颈部、胸口以及肋下。云海躲避不及，侧腹被深深的划了道口子。
两人拉开距离，他们都明白，下一次交锋就是决定胜负的时刻。
浊月摆好架势，他握紧手中的黑铁之刃，尝试与刀刃融为一体。云海却坦然自若，对浊月说：“这场师生游戏，我玩得很开心，浊月。”他用噬魂之刃划破自己的袖子，“不过，很遗憾，游戏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浊月看到云海裸露的右臂上印着一条匕首形状的暗红色纹身，浊月记得那个纹身，当年的云山·刺客之匕也拥有同样的纹身，那是刺客之匕家族独有的“血刃烙印”。
“暮色降临，血染黄昏。刺客之匕，为君献祭。”云海·刺客之匕用意大利文吟唱着某种带有诅咒意味的文字。浊月心中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，他冲向云海，却被云海一脚踢飞。
他本来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力量，浊月心想。他审视着云海右臂上的纹身，暗红色的匕首散发出诡异的光芒，纹身附近的血管突起、膨胀，可以用肉眼看到血液的流动。
云海像野兽一样扑向浊月，浊月心头一凛，他双手持刃招架云海的攻击。噬魂之刃与黑铁之刃撞在一起，浊月后退两步，武器险些脱手。而云海却纹丝不动，他继续进攻，攻击的幅度比以前大了很多。
超越常识的力量，超越常识的速度，超越常识的耐力……这让浊月想起了自己上个星期遇到的尸鬼巨魔。但比起那个大家伙，云海实在是太快了，太强了。
血色烙印——那个纹身究竟是什么？将大量药物隐藏在皮下的兴奋剂？还是将肉体与机械义肢重合，专门在关键时刻启用的秘密武器？又或者……
没有考虑的时间，浊月的双手已经几乎麻痹。他现在每格挡三次，必然会漏掉一次。噬魂之刃不断吸食着浊月的血液，浊月开始感到脱力，他的思维变得迟钝，生命似乎正逐渐离开自己。
“你要杀人，还是被杀？”又想起了那句话。如果能再见她一面……哪怕只是告诉她自己还活着。浊月的思绪变得凌乱，他想起了秽夜，想起了Mix-Zero，想起了Mr.孙，想起了程君豪，还想起了自己的养父。
在成为黑铁之海的杀手之前，浊月就经历过极为严酷的战斗训练。他的养父许耀华是中国著名的独行侠盗，“侠盗”二字名不虚传，许耀华一生只劫不义之财，而且从来不会为了钱去伤人性命。他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救一位老朋友，而自己也是因此惹上了杀身之祸。
许耀华是浊月的养父，同时也是浊月的老师。他教浊月怎么打架、怎么逃跑、怎么偷窃、怎么潜行。最重要的是，他教浊月怎么做人。他告诉浊月：做人可以放荡不羁，可以离经叛道，却一定要有所为，有所不为。
然而，浊月继承了许耀华的每一项本领，却惟独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一点。他曾将许耀华视作英雄，但这个世界并不需要英雄。自己是一个杀手，浊月常常提醒自己。既然成为了杀手，就要以杀手的眼光去看待世界。
“杀手的眼光”这个词汇像电流一样穿透了浊月的脑海，他突然清醒过来，自己正在与云海·刺客之匕决斗，而且自己占了劣势。
杀手的眼光……没错，自己是杀手，而不是武士。虽然在白刃战上占了下风，但杀手与刺客之间的决斗却还没有结束。
浊月瞟了一眼被噬魂之刃击落的两把手枪，“蝮蛇”在离自己十五米远的地方，他突然转守为攻，突袭云海多处要害。云海招架住每一次攻击，甚至还有反击的余力。然而，两人已经拉开距离，浊月将黑铁之刃抛向云海，云海击飞匕首，浊月转身向“蝮蛇”奔去。
十二米……十米……五米……三米……太慢了，浊月感到噬魂之刃撕破了自己的肌肤，正在向自己的心脏刺去。这是自己与死神的赛跑，杀手之王与刺客之王最后的角逐。他将自己经过的每一刻人生化为力量，养父的笑脸，秽夜的关怀，Mix-Zero的支持，与自己嬉笑打闹的胡涛，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杨洋，甚至还有云海·刺客之匕以及他的女儿段秋雨。
啪！
杀手之王与刺客之王的决斗落下了帷幕。没有一丝欣喜，反而觉得有一点落寞。
“不愧是你啊，浊月。”云海舒展地躺在被玻璃渣覆盖的地面，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。
“抱歉。”浊月说。
“不。”云海摇了摇头，“能死在你的手上，对我来说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。”
浊月无言以对。
“只是……”云海苦笑道，“如果我不是血刃兄弟会的领导者，刺客之匕家族的继承人，我们一定会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吧。”
“是啊。”浊月说，“如果……我只是个普通人，一个普通的学生。我一定会期待你的每一节课的。”
“呵呵，作为老师，我还不够成熟呢。”云海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屋顶，“说到底，我们都只是迷途的羔羊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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